前國立臺南藝術學院校長 漢寶德著
原文刊於大地地理雜誌 2001 年.一月號
人為甚麼為自己留下記錄?因為人是容易遺忘的動物,是感情的動物。因為感情,人類對逝去的歲月,過往的人生,因回顧而傷感,因感傷而生高尚的情懷。人類留下的一切記錄,不過是為了勾起不斷的感傷而已,而傷感是文化的濫觴。
我是一個記憶力特別不好的人,加上沒有保留記錄、整理記錄的習慣,所以退休後,朋友們要我寫回憶錄,我才嘗試回顧過往的歲月,這才發現往日的一切大多如霧裡看花,模糊不清了。而生命中留下的一鱗半爪的痕跡,都使我傷感不已。時空轉移,人事全非,撫今追昔,豈不令人慨然長嘆!
我的回憶使我覺悟到,對過往歲月的回顧所產生的傷感,並沒有重要不重要的分別。平凡的人物,平凡的歲月,平凡的事件,一旦逝去,都有回顧的價值。如果有明確的面貌重新呈現出來,都能動人心弦。這就是為甚麼一張老照片也彌足珍貴的原因。
在箱子裡翻到一張幾十年前的汽車照片,引發了我一連串的回憶。我記得三十幾年初回東海任教的時候,生活在荒涼的大度山上是非常孤寂的。由於交通不便,住進校園幾乎就與外界隔絕。去一趙台北是很困難的旅程,因為火車票不容易買到。而我為了經常去台北辦事,就把在美國幾年辛苦積下來的一點存款,買了一部二手車,經常與內人奔波於北、中之間。
這部車的照片使我想起沒有高速公路時代的台灣。高速公路把台灣的時空壓縮,使我們心目中只有台北、台中等幾個主要的城市。可是在三十幾年前,台灣是很廣袤的,即使開著一部小汽車,也有走不盡的感覺。因為一號公路只有單線,要與貨車、公車、耕耘機,甚至牛車、腳踏車共用,車行緩慢,有足夠的時間欣賞沿途的地方風光,甚至品嘗地方食物的風味。
我記得,我們開車出東海左轉,經沙鹿、清水北上,沿途是相思林的山坡,念人心曠神怡。然後要過大甲溪、大安溪上的兩座窄橋,見一片片石灘的河口,使人感到先民開闢的艱辛。過苑裡繼續北上,見海風下的農田與農舍。轉入頭份,已經兩個多小時了,我們通常會在街上小吃再上路。
自頭份轉入山路,見台灣北部山區峰巒的景觀,車路迴轉,到了新竹,看到右老的東門,一路北上,經過了每一個重要的市鎮。楊梅、中壢、桃園、新莊,經淡水河上的中興橋,進入台北火車站前。
每走一趟,好像走過了北台灣的地理與歷史,每一次往返,都使我發思古之幽情。
可是曾幾何時,高速公路已駕凌台灣的時空之上。旅行不過是到達的過程,不再有行行復行行的感覺了。但是我們可以想像,人類用車、馬甚至徒步旅行的時代,每一次旅程都是一次入一的探索。而文人的遊記,都成為重要的共同記憶,特別精采的,不免使我們興起重履他們的足跡、走入歷史的願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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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不是很想轉貼文章的,因為有著作權的問題。然有些自己喜歡的文字網路上找不著,看到耀耀樓下的貼文,讓我想起了漢寶德的這篇文章⋯⋯
Saturday, May 12, 20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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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comment:
轉貼內容凡經過選擇及加入編排創意,比較沒有侵權的問題,而且經由你編排過的東西,你還具有著作權保護咧~
同樣的,上面那則原是新聞稿,也因為這個原因放棄了簡單的copy & patse的動作...
反觀我現在處理的東西,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與財力,若認真地嚴格的審視,我們並不對這些內容具有著作權權利,但總計畫總是無聊地來問,計畫完成了多少授權實例,混亂的國家型計畫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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